灰塵中的律法之日

  【丁連財的神學與宗教研究論述】灰塵中的律法之日

取材自：《尼希米記》8–10章

清晨的光從橄欖山（Mount of Olives）上落下，照在耶路撒冷（Jerusalem）新修好的城牆上。灰塵未散，石頭仍帶著鑿痕，城門的鐵件還略帶刺耳的新聲。尼希米（Nehemiah）走上城門樓，俯瞰城內廣場——今日，他要交棒給另一種力量。

“城牆可擋敵，卻擋不住人心的迷失。”他對自己 murmured。

他知道，耶路撒冷需要的下一步不是築牆，而是築魂。

廣場中央，一座臨時木臺在夜裡搭建完成。木香壓過灰塵，直衝天際。百姓已陸續聚集，男人、女人、孩童，甚至剛把石灰從衣服上抖乾的建築工人，也拖著疲倦的腳步前來。他們等待一個人——那位從巴比倫（Babylon）返回的文士，以斯拉（Ezra）。

他終於出現了。

長衣被晨風輕撩，眉梢帶著經年研讀律法所留下的靜謐。以斯拉一步步走上木臺，手中捧著卷軸——摩西的律法書。那卷軸似乎比他沉重，但他並不畏懼。

尼希米看著這一幕，心想：

“我的手負責石頭，他的口負責重建我們的靈魂。”

在人群最後方，一位名叫米該亞（Michaiah）的青年匠人揮袖擦去臉上的灰。昨日他在北城牆鑿石到深夜，今日卻早早來此。他不完全知道以斯拉要讀什麼，他只知道——牆已重建，而他想知道下一步怎麼活。

當以斯拉打開卷軸時，人群倏然安靜。

開卷那一刻，陽光恰好照在羊皮紙上，像一束直透人心的劍。

“以色列啊，聽。”

聲音不大，但有穿透力。

他從清晨讀到正午，祭司與利未人穿梭人群，向聽不懂希伯來語的人解釋。每解釋一句，人群中便有人抽氣、有人顫抖，甚至有人直接跪倒在地。

米該亞第一次聽懂祖先的律例——

饒恕、安息、節期、承擔、歸回、聖潔……

那些曾經只是父親故事裡的詞彙，如今在耳邊成為活的呼吸。

讀到律法的重責時，有婦人哭出聲來；

讀到背離神而蒙羞的歷史時，有男人像被擊中一般地垂首。

哭聲漸起，像雨點落在已乾裂太久的土地上。

尼希米看了一眼以斯拉。

以斯拉放下卷軸，抬眼望向群眾，語氣柔卻堅決：

“不要哭泣。今天是耶和華的聖日。去吃甘美的食物，喝甘甜的酒，把份量送給沒有預備的人。因為靠耶和華而得的喜樂，是你們的力量。”

那一瞬間，哭聲逐漸化作低語，低語又化作笑聲。

米該亞抬起頭，發覺心裡某個位置被輕輕撫平——

不是牆給他的安全感，而是這共同的誓約。

次日，以斯拉再次登上木臺，他教導守住棚節的律例。於是耶路撒冷整座城，很快就鋪滿用棕枝、橄欖枝與野樹枝搭建的小棚屋。石頭城變成了一座節慶的森林。

城市在新牆下復活，

人民在律法中甦醒。

七日之後，百姓簽訂盟約，按著名字立約：

不再與外族通婚；

遵守安息日；

恢復聖殿的獻祭；

按時奉獻；

保護同胞、保護城、保護信仰。

米該亞也握著葦筆，在名字欄中寫下自己的姓氏。筆尖略略顫抖——不是因害怕，而是因明白自己在故事中的位置。

尼希米站在遠處，看著那些筆畫落下。

他沉默地笑了。

“五十二天建了城牆，”他想，“但今日，我們重新建了一個民族。”

石頭築牆，文字築魂。

耶路撒冷再一次站立了。

短評

歷史背景：此篇描寫公元前5世紀中期，尼希米重建耶路撒冷城牆後，以斯拉在百姓中重新宣讀律法，使宗教與社會秩序得以重建。

木臺讀律法：取材自《尼希米記》8章，是猶太歷史中具有革命性的一幕——律法不再只屬文士，而是屬於全民。

住棚節（Sukkot）：百姓在律法提醒下恢復住棚節，象徵在曠野蒙神保守，也象徵民族重建的起點。

立約：《尼希米記》10章記載百姓集體承諾遵行律法，是耶路撒冷社群重建的核心。

宗教 vs. 工程：小說以尼希米（築牆）與以斯拉（築魂）的對比為軸線，使內外重建並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