曠野的抱怨：自由--不可承擔之重

 【丁連財的神學與宗教研究論述】曠野的抱怨：自由--不可承擔之重

取材自：《出埃及記》（Exodus）16–32章

我站在營地邊緣，看著無盡的隊伍在曠野中延伸。金黃的沙丘在日光下閃爍，狂風捲起細沙，拍打著帳篷。我聽見孩子們的哭聲，婦女的嘆息，老人咳嗽的聲音像回聲在荒野中回蕩。人們的眼神充滿焦慮——他們曾是埃及的奴隸，如今獲得自由，但自由的甜美在荒野的飢渴面前迅速轉為沉重。

「寧可回到埃及去，至少能吃飽！」有人低聲咆哮，聲音像風掃過岩石的空洞。年輕人眉頭緊鎖，手指緊握長杖；婦女抓緊孩子的衣襬，眼中帶著淚光；老人搖著頭，似乎一切自由都超出了他們的承受。自由，這在埃及無法想像的權利，如今成了難以承擔的重擔。

摩西（Moses）站在營地中央，臉色沉重，肩上承擔著全體的恐懼與希望。他仰望荒野高遠的天空，耳中似乎聽見上主（Lord）的聲音。按神的指示，從天而降的嗎哪（manna）每日供應百姓食物；夜晚，鵪鶉（quails）如風般送至帳篷。摩西引導人們收取食物，提醒大家每天只取所需，切勿貪多。他的聲音平和而堅定，但無法抹去人們心底對未知的恐懼。

日復一日，孩子們在沙地上追逐、翻滾，手中握著小塊石頭模仿摩西指揮的手勢；婦女們忙於生火、煮食，偶爾對嗎哪的味道低聲抱怨；青年們站在岩石上，眺望遠方，討論誰能找到水源，誰能率先帶領隊伍。荒野不僅是身體的試煉，也是心靈的磨練。自由與責任，像沙粒般在每個人手中滑落，無法緊握。

摩西上西奈山（Mount Sinai）時，群眾的不耐逐漸滋長。日子一天天過去，他未歸，焦躁在隊伍中蔓延。有人建議：「我們不能再等了，要有一個可看見的神！」金銀器皿被搜集，烈火點燃，金牛（golden calf）升起，伴隨鼓聲與舞蹈。這一刻，我看見原本對自由充滿期待的人，轉而將恐懼投射在實體偶像上，企圖尋求安全與依靠。

摩西下山，看到這幕，心中既震怒又悲痛。他粉碎石板（tablets），用手摔碎偶像，訓斥眾人。他的怒火如同荒野中的烈日，炙烤著每個人的心靈。神的聲音震撼荒野，既是懲戒，也是呼喚悔改。我看見群眾跪伏在沙土上，淚水與沙粒混合，懊悔與恐懼交織。自由的責任，從未如此真實地壓在每個人胸口。

曠野生活繼續，神每日供應嗎哪，水從磐石湧出。人們慢慢學著按照規則收取食物，排隊取水，互相幫助。孩子學會耐心，婦女學會管理有限的資源，青年們開始理解領袖與群眾間的責任分工。沙丘依舊滾動，烈日仍照耀，夜空星辰無盡，但人們的心中開始萌生一種沉重而真實的希望：自由是甜美的，但只有勇氣與責任才能讓它持久。

我站在營地邊緣，看著人群，心中明白：自由是一場試煉，恐懼與叛逆是必經的過程。唯有信仰、耐心與責任，方能在荒野中找到道路，走向應許之地。

短評

歷史與宗教背景

《出埃及記（Exodus）》16–32章，記錄以色列人出埃及後在西奈曠野的抱怨、嗎哪供應、鵪鶉、摩西領受律法及拜金牛事件。

群眾抱怨與叛逆展現人性脆弱：自由帶來責任，很多人無法承受，寧可依賴強權或領袖。

心理學分析（弗洛姆觀點）

弗洛姆（Erich Fromm, Escape from Freedom）指出，人類在獲得自由後，常因承擔責任而焦慮，進而尋求權威替其承擔。以色列人等待摩西下山、拜金牛，即是自由逃避心理的典型表現。

藝術與視覺作品

林布蘭（Rembrandt） - 《摩西摔碎戒碑》

曠野中的神蹟（Miracles in the Wilderness）

米開朗基羅（Michelangelo） - 《摩西像》（Moses Statue）：雕塑，摩西頭上類似「角」的光束來自拉丁文翻譯誤差，影響後世畫家創作。

音樂作品（神劇 Oratorio / 歌劇 Opera）

韓德爾（G.F. Handel）：《以色列人在埃及》(Israel in Egypt)—神劇（Oratorio），極高比例雙合唱團，描繪十災與紅海勝利。

布魯赫（Max Bruch）：《摩西》(Moses) — 神劇（Sacred Drama），涵蓋西奈山領受十誡、金牛犢事件至摩西死亡，浪漫英雄塑造。

羅西尼（Gioachino Rossini）：《摩西在埃及》(Mosè in Egitto) — 歌劇（Opera / 神劇），四旬期改為神劇演出，著名段落為摩西祈禱詞。

德特（R. Nathaniel Dett）：《摩西的使命》(The Ordering of Moses, 1932) — 神劇（Oratorio），融合古典與非裔美國靈歌，強調追求自由精神。